窖内原本燥热的空气霎时冷却。好几面色煞白，

牙关打颤，本能地想要撞开那扇唯一的生门，逃离这处死地。

眼看心将散，一直背对着众的陈望突然回首。他的瞳仁里不仅没有半点

安抚，反而充斥着令心惊的亢奋与癫狂：

「怕什么！都看清楚！」

他伸手直指震颤的花苞，唾沫横飞，嘶声吼道：「重病需下猛药！它越是凶

厉，那药力才越是霸道！」

「你们见过哪株温吞吞的灵能让一步登天？这是机缘！是咱们把脑袋别

在裤腰带上，才换来的血淋淋的机缘！」

这一声喝好似惊雷炸响，生生劈散了众的退意，也劈碎了他们仅存的理

智。

是啊，既求登天，谁还计较脚下的梯子是金是骨？即便它真是噬的恶鬼，

若真能把自己驮上云端，那便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欲念最终压垮了惊惧，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于那颤动不休的顶端苞蕊。

也就在这信念更迭的时候，只听「嗤」的一声裂响，刚才还紧闭的花苞竟硬

生生撕开一道缝隙！

轰！

妖异的红芒浓郁似血，与那阵甜腻的异香一同散开来。这一刻，狭小的地

窖被映照得宛如修罗血海，红得刺眼，红得惊心动魄！

「这……」

短暂的安静后，群中发出阵阵压抑却难掩狂热的低呼：

「开了！真的开了！」

「我的天……这一滴血下去，比咱们昨天十个喂的都管用！」

血色的红光仿若新剥下来的皮，紧紧覆在每一张面孔上。弟子们的脸被映

得半半鬼，先前的畏缩然无存，只剩下赤的贪婪。他们紧紧盯着那裂开的

花苞，就像凝视一具不着寸缕的玉体，一座堆积如山的灵矿，眼里满是占有的欲

望。

连陈望也怔在了原地。

那张常年带笑的面皮骤然僵硬，随即被一种扭曲的狂喜所取代。

他死死盯住余幸掌心的伤，眼中的光芒炽热得骇。

天助我也！

陈望的心脏狂跳。他先前还为此发愁血气驳杂，怕是赶不上小比的期限。万

万没想到，老天竟然把这般绝品的「活药引」直接送到了他手中！

「好！妙极！当真是妙极！」

他激动得嗓音都变了调。随即一步抢上前，双手死死钳住余幸「摇摇欲坠」

的肩膀：

「余师弟果然气运滔天，与此宝缘法厚！看来这内门仙途，合该有你一份

了！」

「师、师兄……我好晕……」

余幸暗催「敛息决」，将方才故意外泄的一缕气息完全敛去。他捂着伤踉

跄后退，装出一副气耗尽的虚脱模样，任由陈望将他扶住。

然而，没看见。

也没能看见。

就在那红光炸裂，众都被贪欲蒙蔽了心智的刹那，一缕「混元真气」，已

顺着起的根须逆流而上，无声无息地渗了妖花最处。

所有都以为他的血是催熟这妖花的无上灵药。

却无知晓。

这血中还暗藏了一味「佐料」。

陈望对此浑然未觉，他的神魂早已被那绽裂的花苞勾了去。

里一枚龙眼大小的果实已初具雏形，那是他梦寐以求的筑基机缘，是他在

梦中都不敢轻易奢望的仙途大道！

快了……

就快了……

只差最后一气。

「还不够……」

陈望喃喃自语。

他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将炽热的视线从果实上拔了出来。随后缓缓转过，

脸上狂喜褪尽，只余一片冷静的清醒。

一滴上品血，胜过百次下品浊料。

引子既已备好，剩下的柴薪也该全部填进去了。

双眼落回到张奇、李欢，以及那些满面红的同门身上时，他忽然笑了。

这一次，是发自真心的愉悦。

这些血气饱满，魂魄充盈，正够烧旺这最后一炉火。

可余幸这尊活药引绝不可再轻易损耗，必须将最纯的元气留到最后，为道

果「点睛」。

陈望眼神微动，幽难测地扫过其余弟子。

既然都信奉这共同的「仙缘」，既然这果实是所有的「希望」……

那么，由那些注定无缘大道的先行一步，为这仙缘铺路搭桥，不正是最合

理也最光荣的归宿？

在此地物尽其用，也算全了他们的道心。

只是在他没有留意的身旁，另一双眼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余幸连陈望的表都无需观瞧，只凭鼻息便能嗅到，那熟悉的腥气又正从

记忆的血池中升腾而起。

那是屠夫开宰前打量牲的味道，是饿鬼开宴前品评菜色的吐息。

他比谁都清楚。

希望的假面已被撕下，骗局走到了终点。

图穷匕见。

这场盛宴，马上要开席了。

第二十四章

夜雨已歇，寒意却更浓了。湿冷的空气缠进肺里，教喘不过气。

余幸回到木屋，反手落了门栓。

他并未掌灯，在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中静立了三息，确认屋外再无窥伺的目

光后方才从怀里拈出一张符纸。

指尖翻飞，三折两叠，一只小巧的纸鹤便在他掌心成形。

「去。」

一混元气渡，纸鹤双翅微颤，如活物般扑棱飞起。然而它才刚掠出窗棱

半尺，便猛地滞在半空。

随着空中微澜过，那纸鹤周身灵光急剧闪烁，当空胡翻转了两圈，便直

挺挺地倒栽而下，「啪嗒」摔落在泥泞之中，断翅委地，再无动静。

他不死心，又取出第二张传讯符依样施为。

结果毫无二致。

「封禁……」

余幸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看来是有布下了「绝音锁灵」的阵势，这偌大的药园，如今已然变成了一

座许进不许出的孤岛。

陈望若真有这般能耐，怕是早就不在这外门混了。

只能是孙伯。

那个平里总是沉默寡言的老管事。

狼在明面上伺机噬，虎却躲在暗处不动声色地落了锁。

局面比预想的还要棘手。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剩两条路，条条都是悬崖：

一是继续缩在「同进会」那艘注定沉没的船上，与一群红了眼的疯子被当

作祭品填了坑。

二是主动出击，去敲响那老虎的门。

前者是等死，后者是找死。

但在这时候，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