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龚美忙追了上去。

不想刘娥才走到得胜轿，就觉得不对，急忙跑了过去，站在那街，就怔住了。这得胜桥后街再无当来往的热闹，却是断壁残垣，焦痕处处，便是还完好的铺面，也尽数都关了。孙大娘的果子铺也没了影子。

刘娥左右看看，原来那一条街的，都不见了，那热闹的景象，恍若昨，可怎么今就变成这样了呢？她的心里忽然只觉得慌得很，就像当她跟着婆婆刚逃难出来的时候，经过一个以前走过的村庄，当时她那村的姑娘嫁到这庄上，她一帮小孩子跟着看热闹，喜气极了。可她后来逃难经过时，却看那一村的，全都没了。

可那是蜀中，这是汴京城啊，这是天子脚下啊。这么可怕的场景，是不会在皇帝爷爷脚下发生的，否则的话，这天底下没路走了的，为什么要拼生拼死地逃到汴京城呢！

她怕得不行，急急地跑去拉着每一个问：“你知道那条街上发生了什么事吗？你知道果子铺的孙大娘，刀剪铺的鲁二叔，汤饼铺的吴三嫂，都去了哪里了？”

她问了好几个都说不知道，她越问越是心慌，却遇了个知道的，方同她说了况。却原来在数月前，这条街不知道哪个铺子走了水，一气烧了大半条街，幸而发现得早，叫了水龙队及时扑灭了。那些店主原想着就地重新修建一下，再把铺子开了。谁知道地保报了衙门里，衙门就说他们这一条街开铺子引发火烛阻塞通，正好前面得胜桥这里的路要扩建，既这里已经烧了，索就都拆掉平了。因此有些就转到别的街上开铺子，各自散了。

刘娥就问孙大娘的果子铺搬到哪里了，那却也知道，就说孙大娘因大火折了本儿，且年纪大了做不动，别处铺子租金太贵，索关了铺子回家去了。刘娥又问四丫怎么样了，那却是摇说不知。刘娥想再问，那已经走了。

龚美见那走了，才过来问：“小娥，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刘娥垂丧气，好一晌才道：“那我们再去桑家瓦子看看吧。”她虽然是个极好强的，但这样的打击对她还是有点大，当下只能强打神，继续往前走。过子，就是这样难的，这些年她不都是知道的嘛，难道就是这短短一小段子的舒服，竟让她忘记生活真实的面貌了不成。

龚美看她的脸色，想劝，又不敢开，只得接了她的包袱，跟着她继续往桑家瓦子而去。

一直从潘楼街走到东宋门外，一路上依旧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刘娥的心这才稍安些，暗中思量着，到了桑家瓦肆，怎么样与桑老板锋，想办法再留下来。若是桑老板不肯答应，她又应该如何到其他瓦肆，如何先找到里的熟搭桥关说。只是心里总有一种慌的感觉，一直消弥不去。

直到走到桑家瓦肆前，她心里不好的预感，终于成了现实。

当烜赫一时的桑家瓦肆，如今已经没有了。

原来的门面上，挂着“兴隆锦缎”的招牌，虽然还是来往，热闹非凡，但却早已经是物是非，竟不像那得胜桥后街，纵是残垣断壁，总还留着原来的印记。而这里，却热闹到了无痕迹。

刘娥怔怔地呆着，竟是连问话也不敢了。龚美见状，拉住一个路唱了个喏：“敢问哥哥，这原来是不是有家桑家瓦肆，怎么不见了？”

那反问他：“你们是什么，为什么要打听桑家瓦肆？”

龚美想了想，还是没说实话，只道：“我们有亲戚在这里做工，我们是来投奔他的，我想知道这么大的瓦肆怎么就忽然关门了，里面的去哪里了？”

那见状也叹息摇：“你却不知，听说是这瓦肆的老板得罪了，说是什么跟秦王余党勾结，所以前些子老板连夜跑路了，里的也散了。”

刘娥急问：“散到哪里去了？”

龚美亦问：“怎么就成了兴隆锦缎了？”

那却道：“散到哪里，却是不知，但你们最好也别问，谁牵涉到这种事也不得好啊。”说到这里还压低了声音，神秘地道，“前些时候还有在这里守着，看来准备是抓余党。你们休要多事，赶紧走吧。”又答龚美，“瓦子关掉的第三，地保就过来收了房子，这街上每里流的都是钱，哪里能空着，转眼就租与兴隆锦缎了。”

见那走了，龚美拉了拉刘娥，道：“小娥，咱们走吧。”

刘娥茫然地点了点，却没有挪动脚步，反而慢慢地蹲了下去，一动不动。

龚美一急，也忙蹲下问她：“小娥，你没事吧？”

刘娥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也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捂住了即将涌出的眼泪。她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不能哭，哭是没用的。

龚美就这么蹲在她的身边，只能伸手拍拍她，这温暖厚实的大手拍在后背，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地平静下来，这才放下手，苦笑一声。

刘娥闷闷地说：“哥，你怪不怪我？”

龚美诧异：“我为什么要怪你？”

刘娥低着，说不出的难受：“哥，一直以来是我太一厢愿啊。我以为挣了钱就能够开铺子，开了铺子就能够一辈子衣食无忧。可是，不要说我们这样的，根本挣不到开铺子的钱，就算是有本事开了铺子，可是小铺子像孙大娘这种，随时就会被关闭，大铺子像桑老板这种，又随时可能得罪被报复……”说到这里，不由地哽咽起来，“我不怕吃苦，不怕受罪，可我想活下去，活得体面点，为什么就这么难啊。”

龚美握住她的手，努力想劝慰她：“小娥，你放心，我会让你活得体面的，再苦再难，有我在，我一定能替你办到。只要你说，我什么都听你的。”

刘娥心里难过，摇摇：“别听我的了，就因为听了我的，如今我们两个都站在街了。”她苦笑了一声，指着这满街华丽，叹道，“都说这街上每里流的都是钱，可我们呢，今晚我们住哪里，下一顿饭在哪里，都不知道。”

龚美听着这话，只觉得刺心，却又无话可说，只叹了一气，劝道：“小娥，咱们要不要找个地儿，天黑了，再找不到宿处，就要犯夜禁了。”他看看刘娥，他们以前逃难的时候是可以住庙的，但如今她已经脱胎换骨，这样子再住庙就太危险了。

刘娥听得出他话里未尽的意思，抬手看看，苦笑一声。果然离开王府是对的，否则再过一段时间，她都会忘记自己曾经是个逃难的小乞丐了，恐怕再也过不了以前的子了。

两正蹲在街边一脸茫然的时候，忽然看到眼前出现一只脚，又一只脚，这是一双贵的脚，鞋子用的是锦缎面，绣着花还打着黄金的扣子。刘娥没兴趣理会，不想那脚就停在他们面前，不动了。

刘娥不由得抬，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那笑了：“你们俩怎么蹲在这大街上？”

龚美不禁有些吃起来：“钱、钱公子？”

钱惟演点点：“可不是我？你们蹲在这路边，可挡住家铺子了，不赶紧走开，待会儿家要来赶你们了。”

刘娥扭一看，不由得也哑然，潘楼街这一带真不负寸土寸金之名，在这样的一条街上，她们这样的穷，就算蹲在街边呼吸都是一种奢侈。

想着也不由站了起来，向钱惟演行了一礼道：“多谢钱公子，我们走了。”

钱惟演却道：“你们要往何处去？”

刘娥怔了一怔，一时竟答不出来。

钱惟演就说：“若不是有